他听到一声轻笑,下一秒攥着他的那只手倏忽使力,他被一把拉进那人怀中,天旋地转,睁开眼时他已经被横抱起来。
“你……”
话音未落,抱着他的那人足下一蹬,朝着楼阁外纵身跃去。
帝释天当然吓了一跳,以至于他无可避免地下意识抓紧了天魔胸前的衣料。失重的感觉令他发懵无法思考,两个人在风中下坠,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感受了。
“你到底在做什么!”帝释天努力在风里发出声音,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,金色的太阳与天穹在他面前旋转,上一秒这个男人还拉着他的手带他共赏风光,下一秒这个人就能抱他从这阁上跳下去。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突然,高处坠落的感受并不愉快,他除了问询甚至连看一看那人表情的心思都没有。
“‘有人’不是常带你从善见塔跳下去么?”天魔的声音在风里依旧清晰,帝释天甚至能听见那话中的笑意。“有人”二字说得那么一字一顿咬牙切齿,帝释天终于明白了这人那点弯弯绕绕的麻烦心思。
“我当你很喜欢这般从高处落下去呢。”
“我不喜欢!”
“那你把之前的忘掉。”
“怎么能说忘就忘!”
“那我松手了。”
言罢他扣在帝释天腰上的手竟然真的动了一下,帝释天行动快过理智,下意识地去搂紧了天魔的脖颈,后者早有预料他要凑过来,不慌不忙趁火打劫顺势偷了个吻。
帝释天觉得头疼万分。真真儿的,他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……
窗户未关,外头的风吹进来,烛火的影子映在墙上,明明灭灭。帝释天走进殿里的脚步声极轻,如针落地。他缓步到了殿中央去,案前坐着的天魔一手撑在额角正闭目睡着,桌上的书籍纸张乱作一团,另一手还捏了支笔,笔尖杵在纸上,洇成了一个大墨点儿。
他去后头替他将那大敞着的窗户关上,料峭春寒,冷得很。关了窗,那人也未醒,这几日他总是很忙。去岁年末光明天已伏诛,十天众也成了一盘散沙,此时天域布防薄弱,最适合一举攻破。调兵遣将已是常事,两军交战之时的粮草与物资战术,更令人劳心费神。
帝释天凑过去看他。剑眉斜飞入鬓,轮廓棱角分明,闭上眼时少了些戾气,多了些温柔。是了,他的颜色明明那么温柔,金色的头发,金色的眼睛,像帝释天的头发一样的金色,也是帝释天最喜欢的金色。帝释天后知后觉地发现,原本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他的颜色。
天魔眼下一片乌青,他大概已经几日未合眼了。帝释天又想起来他与他第一次相见的那时,早上醒过来,那人眼下也是这般乌青。那时候他们二人还在相互撕扯与伤害,一次一次将身体紧紧相贴,心却渐行渐远。这个人那时带着恨意问他阿修罗是谁,帝释天还记得他眼中的火焰,妒恨的,怨念的,仇视的,像能将一切都焚个干干净净。可原本他又那么温柔而小心,他会躲着不见他,会笨拙地帮他包扎,生病的后几夜帝释天早便是清醒的,他闭着眼睛听他端水又喂药,在床前手忙脚乱,每当他有点动静,那人便作势落荒而逃。
这样的一个人。他们同床异梦的第一个晚上,他没有睡着的那一夜里,都想了些什么呢?
帝释天正盯着人出神,忽地面前人眼睫一颤,金眸缓缓睁开。
于是四目相对。